他一生只拍自家周边那一小块地方,然而他成了大师
展览:植田正治回顾展
展期:2018年9月23日至11月25日
地点: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
提起摄影师这个职业,我们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在世界各地采风的忙碌身影,在熟悉的地方呆久了,只有走出去才能找到更多灵感,更不用提那些永远第一时间出现在事件现场的新闻摄影师和穿梭在硝烟战火里的战地记者。但有这样一位日本摄影大师,他生前很少离开自己生活的小村庄,几乎所有作品都在家附近完成,被人称为“宅居的冒险家”。他,就是植田正治。
最近植田正治的回顾展在三影堂举行,展出了他各个时期的100多幅珍贵原作。秋天的三影堂别有一番情调,不再焦灼的阳光洒满了小院,穿透落地玻璃窗洒进了展厅,让人觉得格外温暖;虽然初秋时节树叶还没有变黄,可是院子里的石榴早就结了果,还有几颗熟透的果子掉到了地上。比秋天和三影堂更搭的,便是这个植田正治的摄影展。我看过很多三影堂的其他展览,让人感觉最舒服的就是这场,这可能和三影堂与日本的渊源有关。植田正治的久负盛名也为三影堂增添了不少人气,大家都很珍惜这次和大师作品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植田正治(1913-2000)是日本最杰出的摄影家之一,以自己家乡鸟取县为取景地的《沙丘》系列是他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在世界摄影史上留下了重要的印记。1913年,植田正治生于日本山阴地区鸟取县的一个小村庄。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沉迷摄影,热衷于参加当地摄影师的圈子,并在1932年特意前往东京学习了一年摄影。学成归来以后,他在老家开了一个摄影工作室,并参加了日本摄影家协会,开始不断地向摄影杂志投稿并参加摄影展。到了1937年他已经在日本摄影界小有名气,很多作品,例如在山丘上创作的《少女四态》就已经引起了广泛的反响。
《沙丘》系列
《少女四态》
然而二战的爆发让植田正治中断了创作,并拒绝了做战地摄影师的差事。直到二战结束,他才重新拿起了相机,继续开始在家乡的山丘上进行创作,以家人为主人公的摄影系列《爸爸、妈妈和孩子们》获得了摄影界的一致赞誉。随着植田正治植根于故乡的不断创作,他逐渐名扬海外,频繁应邀参加美国和法国等地的展览,并获得了来自海内外的各种荣誉。1995年,植田正治摄影美术馆在他的家乡开幕;1996年,他被授予法国艺术与文化骑士勋章;1998年他获得了首个鸟取县市民功绩奖……直到2000年植田正治去世那天,他依然在工作,在心脏病发之前,他刚刚做好了去奈良拍摄的准备。然而伟大的人的生命并不会因为死亡而画上句号,直到今日,世界各地还在举办植田正治的回顾展,摄影爱好者们依然在翻看着他的影集,在图片社交平台Instagram上很多大师的作品中依然能看到“植田调”的影子。
《爸爸妈妈和孩子》
毋庸置疑,沙丘是植田正治最有影响力的作品系列,参展的作品有几乎一半都来自于这个系列。植田正治曾经说过:“当我年轻的时候,一旦不知道拍什么,我就会到沙丘上去。在我看来,这片沙丘就像一个裸体的女人,仅由沙子、空气和水组成,然而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幅作品。”这几句简单的话语让我们体会到植田正治对故乡无比的眷恋。无论是阴晴还是下雪,植田正治都尝试拍摄过这片沙丘,这样质朴而优美的景色是他最好的照片背景。而他在这片背景里“淘气”地摆弄着他的模特们,好像有着取之不竭的创意。他们时而排成一排,姿势各异;时而错落而立,通过帽子和相框等道具产生一些有趣的联系;而有时候看似孤单的一个人和自己的影子都能演成一出好戏。然而最特别是,这些照片的主人公并不是别人,无一例外全是他的亲人和朋友。这样一来,观众好像能从照片中看出更多的情绪和故事。而让我感叹的还有这些作品的完美构图,感觉每个人物、每件道具的摆放都恰到好处,好像一点移动都成了多余。而广袤的沙丘给了摄影家无尽的空间感,他对主题之外留白的精准把握也让作品更具冲击力。
《沙丘》系列
当然除了沙丘系列以外,参展的还有许多其他系列的作品,反映家乡儿童日常的系列《童历》,让人感叹以超现实主义闻名的植田正治拍起现实主义的作品同样精彩;海外旅行采风系列《无声的记忆》,虽然都是在国外拍摄,却依然能找到《沙丘》系列的影子;而《色彩》和《静物》等系列则传统、工整,好像完全出自于另外一个人之手。这其中最有趣的是《白凤》系列。虽然在这个系列中,植田正治也用了现实主义的拍摄手段,反映了家乡的风土人情,可是每张照片都是模糊的,颜色的饱和度也降低了很多,像一张张陈年的老照片,也像一幅幅的水彩画,还像一个个逐渐遗忘的回忆。
《童历》系列
《色彩》系列
植田正治这位“宅居的冒险家”一生依恋着他的故乡,有些人曾经批评他的作品与社会脱节,可我觉得这正是他的个性所在,沙丘才是他灵感的源泉。他还一直强调自己是一个“业余”摄影师,尽力在保持自己创作的自由性,不为他人的品评所惑。植田正治用他的幽默感和好奇心为我们刻画出上个世纪日本小村庄最平凡的日常,却有着超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让每个观众在自己的小世界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山丘》系列
文| 陈吴越
本文刊载于2018年10月19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报》B6